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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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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後,夜晚漸漸變冷,一陣風從外刮了進來,讓藝廊內也染上一股寒意,四周道路隨著暗夜的來臨逐漸沈靜,時鐘滴答滴答的聲響成為他們之間唯一的聲音。

寧曦知道這些天程遠因為畫作的關系所以心情不佳,因此不願留下他一人。

程遠見她如此“舍命陪君子”,並沒有多說些什麽,一直到午夜十二點,兩人仍留在藝廊裏為他的設計稿奮戰。

但一向準時就寢的她,幾天下來體力上已開始吃不消,此刻她的眼皮像是即將合上的百葉窗一樣,眼前亮光一點一點阻絕消失。

程遠將手上的設計案件告一個段落,正想站起來伸懶腰時,瞥見寧曦伏在桌面上睡著了。

他啞然失笑,明明她是要留下來陪他提振精神的,沒想到這丫頭卻拋下他自顧自地夢周公去了。

他湊到她耳邊輕喊她的名字:“寧曦,寧曦,要睡到沙發上去睡,在這裏睡不舒服。”

“唔……”她輕吟了一聲,隨即又安靜下來,看來是已經睡熟了。

程遠俯下身去靜靜看著她,微微橘黃燈光映照在寧曦臉上,讓她小巧的臉龐顯得更輕柔可人。

幾絡發絲從臉側散落,他忍不住伸手將它們撥開,一股淡淡的清甜水果香氣撲鼻而來。

精致小巧的鵝蛋臉,兩頰又暈染上了兩顆圓潤水嫩的紅蘋果,濃密彎勾的眉梢,襯著她平日滴溜滴轉的黑眼珠,倒頗能呈現她平日慧黠俏皮的模樣。

程遠提起指尖,輕輕撫過她俏挺的小鼻,慢慢輕觸上她那鮮紅欲滴的嘴唇。

玻璃窗被風吹得輕響,攀爬的藤蔓也隨之搖曳,透過月光,屋內白墻映出了那紛亂的景象,霎時間,程遠覺得有股莫名的悸動,竟忍不住彎身覆上她的唇,一陣溫暖與柔軟伴隨而來的香氣讓他有些暈眩。

他輕柔靠在她耳邊說:“你再不起來我就要把你吃了喔。”

程遠見她仍舊沒有反應,只好將她抱起,安置在沙發上,並沒有發現到她兩頰瞬間染上緋紅。

寧曦本想著要逗一逗程遠,卻沒想到他竟會突如其來吻了她,一時之間嚇得不知該如何反應,只好繼續裝睡。

當她輕靠在程遠厚實的肩膀上時,他那溫暖和緩的氣息不斷的在她耳畔流轉,而她的鼻尖與雙唇都還能感受到他指尖的柔軟觸感,一時間讓她沈醉得不想睜開眼,卻怕胸口間那瘋狂鼓動的心跳聲讓他聽見。

一整顆心奔騰跳動的她已無法再入眠,只好佯裝熟睡姿態,在沙發上反覆思索著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側耳傾聽著程遠的動作,他似乎在將她安置在沙發上後便到藝廊的另一側,停住腳步後便久久沒有再出聲。

他離開了嗎?還是已經悄悄下樓了?難不成是丟下她自己回家了?但剛剛並沒有聽見樓下的開門聲,也沒有傳來汽車發動的聲音,所以應該還在藝廊裏。

她胡亂猜測了好一陣,終於忍不住好奇,瞇著雙眼想要一探究竟。

天色未亮,看著幽暗的屋子,她猜想現在應該還是半夜時分,但桌上的小燈已被程遠關上,她只能借著透進的月光辨識眼前的景物。

她小心翼翼的起身,借著街燈和月光在屋內搜尋,好不容易才發現程遠站在屋子一角,專註看著眼前的畫作。

寧曦躡步走至程遠的後方,但程遠因過於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並沒有發現寧曦已走至他身後。她好奇著程遠到底在看什麽,竟會如此入神。

“這幅畫畫得真好。”寧曦在程遠背後觀察了好一會兒,終於開口打破這一片沈靜。

程遠回過神來轉身看著她。“你怎麽起來了?不多睡一會兒?”

寧曦想起剛剛發生的事,一時間有些慌了手腳,很快地編了個謊:“我……口渴,起來喝水。”心想著幸好沒有開燈,要不他肯定會發現她臉紅到耳根去了。

“你呢?為什麽站在這裏看這幅畫?”

“你剛剛說這幅畫畫得真好是嗎?”他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了她。

寧曦緩緩說起她與倪逸遠之間的事。“因為這幅畫,我才會在這裏工作。”

程遠聽見她這麽說,心跳像是停了一拍,寧曦說她來這裏工作是因為這幅畫?倪逸遠倒是沒跟他說過這個。

由於屋內光線晦暗,寧曦無法看到程遠臉上驚訝的神情,於是繼續說著:“老板原本認為我只是一般來開幕式吃吃喝喝的客人,但開幕式結束後我仍然天天來這裏看這幅畫。老板雖然覺得很奇怪,卻也沒說什麽,直到有一天一個藝品家想要買這幅畫作,我隨口說了一句這幅畫不能單售,它是有系列性的,如果要買就要一起買才行,就這樣,老板便讓我來上班了。”

程遠心中頓時充滿了震驚和疑惑,他不想問卻又忍不住好奇:“你……你為什麽會知道這是一系列作品?”

“其實這幅畫我在好久以前就已經註意到了,眼前這幅畫應該是這系列中的第四幅吧。”

程遠沈沈悶哼了一聲。她說的一點也沒錯。

“我見到的第一幅畫已經是八年前的事了,那是在一本雜志上翻到的,當時那位畫家以極高的呼聲被喻為畫壇上的新星,藝評家形容這位年輕畫家筆觸輕快大膽,用色層次變化多端卻不像老式的油畫畫風那麽厚重,畫上鮮明的色調不禁讓人目眩神迷,仿佛看著它就能將人推入另外一個世界,可見得他下筆時是明確、肯定且充滿自信,後來他緊接著發表的第二幅畫作,雖然畫風更加大膽有力,但那之中卻也增添了細膩柔和的韻味,我想這或許是畫者對於生命有了不一樣的解讀,心境改變了,才有這樣的變化。”

從起伏的胸膛可以感受到程遠的呼吸變得紊亂,他激動的心情隨著心臟快速的跳動瞬息奔騰,一時之間反而不知該如何響應。

“至於第三幅畫作,卻和前面兩幅畫作大不相同,冷靜的筆觸以及灰暗的色調,其實已經很難看出其中的關聯。”

“既是這樣,為什麽你還會認為他們是系列作品?”因為過於緊張,喉間變得幹涸,說出來的話帶著沙沙聲響。

“因為靈魂啊,就像人一樣,雖然外在變了,但靈魂的本質是不會輕易改變的,雖然畫作的樣貌變了,但同樣的心情依舊存在畫作靈魂裏。不過,可惜的是這位畫家在這幅畫展出後就突然消失了,他過去的畫作雖然仍在藝文界中造成不小迥響,也曾經有藝品家重金聘請這位畫家重出畫壇,卻都沒有下文,沒想到已經過了這麽多年,竟會在這裏再看見這位畫家的畫作。”

寧曦小心翼翼的瞄了他一眼,只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她語調輕柔得像是怕嚇到他似的:“所以當老板開口說要讓我進來這裏工作,我也就一口答應了,想著說不定有一天可以遇見這個畫家。”

程遠雖然想維持一貫的鎮定冷靜,但其實他內心早已像是火山熔巖那般滾燙。

這次的畫作是以匿名方式展出,而且這次的畫風又與之前大不相同,照理來說應該不會有人發現才是。但為何眼前的她竟會知道他深藏已久的秘密?

程遠藏不住內心的激動,用著微顫的聲音問:“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我就是畫這幅畫的人?”

“一開始我並不知道你就是這幅畫作的畫家,畢竟畫作並沒有署名,一直到前兩天你畫插畫的時候我才確定,因為每個畫家都會有自己慣用的筆法,那筆觸已經在我腦海裏重覆千千萬萬遍,所以當你提筆作畫的時候,我就知道是你了。”

雖然他看不清楚寧曦說話時的表情,卻從她的話中感受到了一種被認同、被了解、被看見、被包容的肯定,她的字字句句不斷重擊他的心臟,堅定且毫不猶豫的話語直搗他內心深處,幾乎要揭起他過去所有的傷痛,而她那句“我知道”更牽動了他那塵封已久的心。

雖然他的畫作一直都受到藝評家的喜愛,卻沒有任何人了解這些畫作背後深深的意涵,從來沒有人可以這麽真實、這麽確切地看到他畫作中想要表達的自己。

不過,為什麽?為什麽眼前這小丫頭竟可以找到他一直深藏的鑰匙,輕易便打開他心裏的那道鎖,就這樣毫不遲疑地走了進來?

其實寧曦不敢直說自己對眼前第四幅畫作的想法。

這筆觸已不似過往那樣明快有條理,層層疊疊的油彩像是道出了他心裏的迷惑;暗色堆棧著明亮,火紅處又堆棧著幽暗,畫刀割開了畫中的紋理,正好顯現出裏頭的層層疊疊和千頭萬緒裏暧昧不明的色彩,裏頭沒有絕對的暗,也沒有絕對的亮。

雖然她能夠從畫裏看見畫作背後的意涵,卻不能了解畫者心底的故事。

霎時間,她腦海裏突然閃過不久前在儲藏室中曾經看過的照片,上面的時間正好離現在有八年之久。難道……這一切改變和照片中那與程遠相擁的女子有關?

她好想知道,好想問他過去兩人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讓他有如此的椎心之痛久久無法釋懷。

程遠看見她眼裏彌漫著兩道水氣,讓月光照得晶亮亮的,微蹙的眉頭可以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在擔心他。

兩人心亂如麻,眼神流竄著覆雜難以說明的話語,高張如火的思緒不安的在胸口間躁動,一時之間紛亂的情緒湧上心頭,讓他不知該如何開口說明,壓抑不住的激動就在此時迸發開來。

原本冷靜的他卻冷不防轉過身去緊緊抱著寧曦。對程遠來說,她像是這冷夜中唯一的火光。

而她在他的緊扣之間靠在他寬厚胸膛之前,她閉著雙眼靜心傾聽著他強烈的心跳聲,怦怦——怦怦——怦怦——激動的跳動著。

程遠低下頭深深吻上她,雖然她驚訝得想躲開他的吻,但程遠卻不給她這個機會,他伸手攬過她腰間,將她拉近身體,另一手則趁勢緊托在她腦後,讓她無處可逃。

程遠有些粗暴地吸吮著她唇間的甜,探索她舌間的柔軟。

原本抗拒的寧曦此刻卻迷惘了,或許是因程遠的畫在八年前便已在她心裏種下了種子,也或許是因為她看到了別人無法看穿的靈魂,但無論是哪一種,都已悄悄的在她心裏發芽,因此更激蕩起她心中的火花,最後選擇了放棄抗拒,迎向前貼近他的胸膛,熱切回應著他的火熱。

他們像是在亙古之前便已相識,卻直到今天才能夠牽住彼此的手,不需要言語的包裝,只在吐納呼吸間就能體會了解那過往的痛,還有那不願訴說的苦。

兩人只是趁著美好的月夜交換彼此的心事,不需華麗的詞藻,也不需要多餘的解釋,一切盡在靜默中釋然。

程遠一陣激情的熱吻後,竟有些不舍的離開她的唇,悸動的心情久久無法平覆,他緊緊的將她擁在懷中,輕撫著她的頭發,心情仍帶著一點混亂,他還不確定現在是不是要開口對寧曦坦白自己的過去。

正當他仍猶豫不決,寧曦卻早已體諒的開口:“如果你還沒準備好就不要勉強,不過如果有一天你想要找人聊聊過去的事情,我會很願意當你的聽眾。”

她是能夠理解的,當一道塵封已久的城門在瞬間被打開後,是需要一點時間來調整適應的,但她願意等待那一天他能夠主動向她敞開心房。

他很感激她的善解人意。今天的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他心裏還沒有準備好,不過他相信總有一天他一定會對她坦白的,不過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先處理。

“今天我送你回家休息吧!要不我怕等一下會出事。”

“出事?出什麽事?”寧曦不能理解的問道。

程遠不由得嘆了一口氣說:“看來只要談論到畫作以外的事情,你就會回到天然呆的樣子。”

“什麽嘛,不要再說我是天然呆了,我明明就是大智若愚。”

“再怎麽說我也是個正常的男人啊……”

她臉上一紅,再怎麽呆也懂得一些男女之事,不過在這短短的時間裏竟發生了這麽多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事,一時之間她也理不清那是什麽滋味,現在被程遠這麽一鬧,只恨不得挖個地洞躲進去。

在一陣手忙腳亂、匆忙將桌上的東西全往背包塞進後,寧曦便頭也不回的拔腿往樓下跑。

程遠看見她困窘臉紅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雖然他想要叫住她,但還來不及開口就見她飛也似的跑下樓,緊接著便聽見摩托車離去的聲音。

寧曦一走,藝廊裏隨即回覆靜謐,程遠的笑雖還停留在嘴邊,但此時此刻他的心跳聲仍是那般澎湃不已。這突如其來的情況,頓時讓他心中五味雜陳。

他心裏清楚明白寧曦和“她”確實是不同的,但自己還是需要一點時間來思考。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好幾年,但每次一想起,他仍會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深思;他非常明白這是逃避心態。在這件事情上,他仍是有太多放不下的情懷,否則也不會有這第四幅畫了。

他必須好好思考自己是不是真能夠再次敞開心胸,也許趁著這次機會可以將過去的一切掃除……

隔日一早,程遠仍舊準時進藝廊裏,但此刻已經日過正午,卻還不見寧曦出現。

回想起昨夜兩人熱切擁吻的情形,程遠便忍不住牽動嘴角笑了,想著她難不成是因為昨夜沒睡好所以來遲了?

不過他還是自我反省了一下,昨天確實是他太沖動了,雖然心裏很屬意俏皮可人的寧曦,但再怎麽說也不能因自己沈浸在過往回憶中而吻了她,對她來說是有些不公平。

正當程遠兀自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寧曦已悄悄來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兩人眼神雖有交會,但想起昨夜所發生的一切,寧曦便害羞的趕緊躲開。

程遠見寧曦有些坐立不安的模樣,知道她心裏對於昨夜發生的事仍是介意,只好先開口打破沈默:“咳、咳……嗯,昨天你怎麽自己跑走了,我還想說要開車送你回家,但等我回過神來你已經飛奔下樓。下次不要再這樣了,你一個女孩子這麽晚了在路上騎車很危險。”

寧曦一聽程遠提起昨天的事,瞬間像是燒紅的蝦子一樣滿臉通紅。“沒……沒關系啦,我想我可以自己回家,所以就不麻煩你了。”

昨天夜裏雖然不是自己主動向他索吻,但也清楚自己並沒有任何抗拒的意思,這麽一來,也不知道程遠是怎麽看她的?想到這裏,怎麽還能平平靜靜的和他一起關在同一輛車裏,她恨不得自己有瞬間移動的能力,可以快速把她送到別的地方去。

話一說完,四周又回到靜默狀態,雖然兩人都盯著自己的計算機,卻又心不在焉的偷瞄對方的一舉一動。

“我去泡茶!”

“我開音樂!”

幾乎是同一時間,兩人不約而同大喊出聲,在對望了一會兒後,再次低下頭默默“忙”起自己手上的事。

程遠抓了抓後腦勺,再怎麽說自己也是縱橫設計圈的設計師,什麽大大小小爭執、你來我往的場面沒經歷過,但像這樣讓他說起話來束手束腳的場面還是第一次遇到。

依照這樣的情形看來,兩人一天下來根本沒有辦法做任何事情,如果這樣的情形得維持好幾天他可受不了。他腦子轉了轉,最後仍是覺得首先要做的事情是解決眼前的“困境”。

他撥了通電話回公司,將工作的事都交付完成後,便對著寧曦說:“把你的計算機關上吧,今天下午我們出去走走。”

“現在?要去哪?”

“現在告訴你你也不知道,跟我走就是了,放心吧,我沒有打算把你載去賣掉。”

寧曦看著程遠收拾好東西擡腳就準備往外走,她知道自己攔也攔不住他,只好緊跟在他後頭,把藝廊的門給關上。

城市的風景隨著程遠疾馳的車一路南下而逐漸遠離,視野卻開闊了起來,沒有建築物的阻擋,車窗外的雲正輕快地在藍天上流動著,車內蕩漾著輕快節奏的巴莎諾瓦,讓人將郁悶拋諸腦後,兩人的心情也隨著優美的景致與怡人的音樂逐漸輕松了起來。

寧曦降下車窗,讓風吹亂她的發。她望著窗外,恣意隨著音樂哼唱。

程遠深深吸了一口吹進來的新鮮空氣,看著她像小孩要去遠足一樣的笑容,也感染了這股活力,感覺已好久沒有這麽輕松了。

約莫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後,程遠轉入一條產業小道,四周景象隨即轉為一片蓊郁山景,兩側山丘高低起伏的映襯在一片繽紛錦簇的花田之後,一陣風吹來,翻起一片層層疊疊、深淺有致的花浪,是都市叢林中難得一見的田園景色。

車子由寬敞的道路彎入一條窄小巷弄,開了一陣後,終於停在一處茵綠的草地上。

“這裏好美喔。”寧曦下車後望著眼前高聳的綠樹、茂盛的草地、廣闊的藍天白雲,不禁讚嘆。

程遠冷不防牽起她的手說:“裏頭還有更漂亮的,走吧。”

寧曦感受到手裏傳來的溫暖,紅著臉跟著程遠一路走進去。

“咦!這裏好眼熟。”寧曦看著眼前的風景,怔楞了好一會兒,終於恍然大悟。“對了!這不就是你之前讓我看的插畫嗎?”

這一間間粉紅、粉綠、嫩黃的建築物錯落在林間,一旁還有活潑生動的小木偶提著吊燈、魚臉老公公手背在背後似乎正要前往某處、鈴蘭花小姐正和向日葵先生坐在一旁喝茶……各種在插畫中的角色躍然眼前。

“今天可是特別帶你過來看看的,這是一間巧克力專賣店,這裏的經營者,也就是請托我替他們做整體設計的案主是我的好友,如果不是我,他不會輕易讓人進來,他還沒有準備好所有的開店事宜,所以不想急就的開幕,因此目前他只招待熟識的朋友。”程遠一邊說著,一邊將她拉進眼前的玻璃屋內。

“唉唷唷,程遠大老板你終於來了!”寧曦還沒來得及看清楚聲音從哪裏來,就聽見一旁的程遠悶哼一聲,一記直拳不偏不倚打在他腰後,對方用的力道似乎不輕,她聽見程遠痛得倒抽一口氣,急忙按撫著自己的腰。

“你這家夥,要攻擊就從正面來,從背後也太陰險狡詐了。”

“呵呵,對你何必君子,你答應我說要為我的新產品做包裝設計,這一陣子不僅沒有下文,還不接我的電話,竟然給我搞消失!沒有把你碾進去做人血巧克力你就要偷笑了。”

“你是這莊園的主人嗎?這裏好漂亮,是你蓋的嗎?”

寧曦走進玻璃屋內,就看見明亮溫暖的陽光正豪邁的灑進屋內。櫃臺前的一塊吧臺空間,就像是畢加索的調色盤似的,大膽又鮮艷的潑灑在各處,它們像是極沖突卻又詭異調和的環繞在四周。

屋角各處有著不同樣式的馬賽克拼貼,繽紛亮麗的色調妝點出童趣,讓她像是真的置身童話故事場景中,而她自己現在就好像真的變回了一個愛讀故事書的小孩一樣興奮的驚叫著。

童聿喬被這意外的聲音吸引住,回過頭來才發現程遠身邊站了一個小美女。

“喔,竟然還有一個小美女在這裏,剛剛沒有註意到,來來來,我找一個店裏最好的位子讓你坐,你要喝什麽?我請你喝我們家招牌的棉花糖熱可可好嗎?香醇可口,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童聿喬撇下程遠不理,兀自對他身旁的寧曦劈哩啪啦的說了起來,並主動拉著她,將她引領到玻璃屋的窗邊。

寧曦笑看眼前這個拼命對她說話的人,第一眼看起來比程遠還要高大壯碩,大概是因為平日都在這莊園中工作走動,所以更顯得黝黑粗獷,但他並不像一般在鄉間農田工作的人,他眉宇間散發著和倪逸遠相同的儒雅氣質,想來應是藝廊的成員之一。

但此時他身上只穿著一件沾滿巧克力的廚師服,她猜想他應該是剛從巧克力房走出來。

“呵呵,我先自我介紹,我叫童聿喬。我呢,是、也不是這莊園的主人,這莊園是、也不是我蓋的。”

程遠還以顏色的一巴掌從他腦後扣去,接著替他解釋:“你在這裏打什麽啞謎,這座莊園的確是他的,不過他只喜歡待在巧克力房做巧克力,所以莊園裏的事情大多交由其他人來管理,這座莊園就像是你上次看到的插畫一樣,基本上是照著插畫家的意思蓋的,不過插畫有些部分太流於想象,在現實生活中不太可能實現,因此曾請過建築設計師重新做了調整。”

“嗯……細看之下的確和原來的圖有點不太一樣。”寧曦張望一下四周,喃喃自語的說道。

童聿喬笑咪咪的看著兩人間彌漫著很不一樣的氛圍,心裏頓時明白了七、八分。“我去煮熱可可,程遠,你過來跟我報告設計圖的事情。”

等到兩人都走向吧臺後,童聿喬便低聲問:“臭小子,這等漂亮美女是在哪裏找到的?”

“還不是上次倪逸遠提過藝廊裏新請來的員工,誰讓你們來顧個店卻逃的逃、跑的跑,所以讓我近水樓臺先得月羅。”

“嗯……原來如此,真沒想到倪逸遠的眼光這麽好,呵呵。”

童聿喬心想,倪逸遠的眼光的確好,程遠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裏,想當初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將他傷得這麽重,竟連最愛的畫筆都給丟下,已經好多年不曾再看過程遠談過任何一段感情,這個看起來靈巧天真的女孩不知有什麽樣的魔力,竟能點化這顆頑石。

“話說回來,你的設計圖稿什麽時候才要交給我?”話尾才剛落,又聽見程遠一聲悶哼。

他滿臉脹紅,用充滿痛苦的眼神看著童聿喬。“你不要再打我了喔,替你畫插畫的插畫師不知道跑哪裏去了,她平常挺神秘,我們公司裏的聯絡人一斷了線,現在想找都找不到人,雖然我試過要自己畫,卻是怎麽學也學不來,要我交給你這種半成品不就等於是拆了我的招牌。”

童聿喬端著精心調制好的棉花糖熱可可,推著程遠走回到桌前。“那這樣我們的新產品不就不用做了?”

“唉,也沒想到會這樣,這要怪就怪我們沒有事先和插畫家說明白,心裏就認定她會一輩子畫下去,沒想到她也有不畫的一天,要嘛你就再等一陣子,看看插畫家會不會回來,要嘛就是把你前一批先做好的包裝型錄全換過,由新設計師替你重新打造品牌,這樣就不用擔心她要不要回來、會不會跑掉的問題。”

“不——要!我要再等等,我研究過這個插畫家的作品,所以我相信她是一個會將熱愛的事物轉換成人生信仰的人,所以必定不會放棄心中所愛,或許這個插畫家只是想要休息一陣子吧,只要給她一點時間,一定能夠理出個頭緒,再度投入這個世界。”說完這些話,他又笑咪咪的看向程遠。

由於兩人聊得實在太開心,因此沒有發現到一旁的寧曦竟對他的話失神了好一會兒。

兩人接著又叨叨絮絮閑話家常了一會兒,童聿喬便說今天風和日麗很適合出來走走,鼓勵程遠帶著寧曦在莊園裏看看他所打造的童話園地。

程遠和寧曦循著步道並肩而行,樹林裏的大樹將太陽遮了去,所以比起外頭的步道要陰涼些。程遠脫下身上的厚棉外套,堅持為寧曦披上,順勢又替她攏了攏肩,深怕她因為森林中的寒氣而著涼。

“剛剛沒被嚇著吧?那家夥就是這樣沒個正經的時候。”

“這人說話雖然有點輕佻,但聽得出來並沒有壞心眼。”

“他也是我們藝廊的成員之一,一樓展出的那些歪七扭八的立體造型就是他的作品。”

她果然沒猜錯,童聿喬也是這次展覽的作者之一。“哦?那些是他的作品啊?那這樣我倒覺得這個人有些表裏不一。”

程遠以為她不太喜歡童聿喬,雖然他說話有時會讓人感覺輕佻了些,但本質卻是好的,原想開口對她解釋,但寧曦知道程遠誤會了她的意思,於是趕緊接著說:“你不要誤會,我並不是覺得他是個不好的人,從他的作品裏其實可以了解他是個怎樣的人,別看他每件作品的造型都歪歪扭扭的,但如果再仔細看,會發現他每件作品的最中心結構必定呈正方形,所以看他好像對任何事情都不在乎,但他心裏卻自有一把尺,如果真正碰見他在乎的事情,他肯定會很固執,心裏其實有一個外人難以打破的小結界,從這次他對這個插畫家的堅持就知道啦。”

程遠對寧曦的剖析已到了瞠目結舌的地步,她竟然能夠從那個大家以為是垃圾的作品裏看出它的結構意涵!

這樣的天賦可不是每個人都有,說不定連倪逸遠都會自嘆弗如,這讓他忍不住的在一旁搖頭晃腦地鼓掌起來。

寧曦忍不住噗哧一笑。“你……鼓掌做什麽啊?”

“你不去做心靈導師引領迷途羔羊還真是可惜了。”

聽見程遠這麽誇獎她,寧曦不由得羞赧的低下頭去。“你說得也太誇張了吧,我也只是觀察後再說出自己的想法,隨便猜猜而已,是不是真的是這樣,還得要進一步認識這個人才行。”

雖然寧曦這麽說,但程遠心裏對於她能夠如此眼光獨到的對每個人的作品做出精準解讀,讓他很是佩服。

任何一位畫家都是依據自己的個性、對於事物的看法的不同,不斷的琢磨自己的作品,寧曦不僅能夠剖析作者畫作上的用意,最重要的是她還能看透作者的本質,這件事情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做到的。

就算是做了十年藝評家,也不一定會有這等功力,難不成寧曦有讀心術不成?

程遠帶著寧曦在莊園裏兜轉了一下午。深秋的夜晚來得快,才一過黃昏,天色很快就變得昏暗,四周燈光隨著天色漸沈而逐漸轉亮。

夜晚的景色和白天看到的大不同,有了夜燈的妝點,莊園內的景色更是如夢似幻。

做著餅幹的大熊爸爸每天夜裏都會在玻璃屋內帶著小熊烤好吃的餅幹;魚臉男總提著破破爛爛的公文包在站牌旁等公交車;狐貍小姐則拿著酒瓶誘拐人類到店裏吃一口就會讓人昏倒的栗子蛋糕……寧曦癡癡看著眼前的風景,竟感動得哭了。

站在一旁的程遠看到她竟對著這景致落淚,著實嚇了好大一跳。

“欸,寧曦你怎麽哭了?你別哭啊。”程遠兩手捧著她哭得梨花帶淚的臉龐,不停的為她擦去停不下來的淚水。

“沒事、沒事,你不要擔心,我只是太感動也太開心了,這裏真的好美。”說完旋即又笑了出來。

“真是的,你又哭又笑的,害我不知道是要安慰你還是要跟你一起笑。”程遠對於女生的眼淚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只會在一旁窮慌張,寧曦見他手足無措的傻樣,和平常精明幹練的形象可說是天差地遠。

見到他因為自己的眼淚而站在一旁幹著急,這才發現眼前的這個人,其實也是有事情能讓他束手無策啊。

寧曦的嘴角揚起一抹微笑。

“欸,章寧曦,你這表情是在取笑我的意思嗎?”

“我的大老板,我哪裏敢取笑你呢?只是我似乎知道你的死穴在哪裏了。”

程遠將她拉進自己懷裏,佯裝生氣的語氣說:“這可怎麽辦才好?我這個人最不能容忍有人掐住我的死穴,今天竟然被你發現了,看我怎麽修理你!”

寧曦都還來不及反駁,程遠就已迅速朝她的唇偷襲,他的一次又一次探索,讓她在急促的呼吸間喘不過氣,身體也不聽使喚的酥軟在他胸膛裏。

久久之後,程遠才不舍的離開寧曦唇間,兩人一時的激/情深吻後仍輕喘不止。

“如何?以後如果你又哭了,我就不用再多說些什麽,光用這招來對付你。”

“不公平!這……這根本就是我吃虧!”寧曦不服氣的抗議。

“那要不然以後你哭了,準許你撲到我懷裏,我會用我最誠摯熱烈的吻來溫暖你。”

“什麽?!那還不是一樣……”

雖然接下來只聽見程遠和寧曦一路輕笑、高聲拌嘴,但言語間卻充滿了濃烈熾熱的情感。散步間,兩人緊緊牽住對方的手,濃情蜜意的步回莊園。

才一進玻璃屋,童聿喬一眼就見到寧曦鼻頭紅紅的,便不由分說又朝程遠的肚子扁了一拳。

“嘿!我絕不饒過欺負小美女的惡漢!”

程遠抱著肚子彎下腰,看來這一拳比起之前的要來得更重些。

寧曦在一旁驚呼:“別打他!別打他!你誤會他了,我是因為太喜歡這個莊園,看了好感動才哭的!”

童聿喬見美女出來打圓場,馬上換上了招牌笑臉。“呵呵,是因為我蓋的莊園太美了吧,哼哼,身為設計師的你甘拜下風了吧!”

“唔……童、聿、喬,你今天打了我幾拳,這筆帳我會直接算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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